简 平
　　前些天，我在贺绿汀音乐厅观赏了一场《仲夏夜之梦——儿童交响音乐会》。我听过无数场交响音乐会,但儿童交响音乐会却还是生平第一遭。
　　我原以为这是一场儿童题材的交响音乐会而已，我甚至想到了音乐会的演出曲目：圣-桑《动物狂欢节》，普罗科菲耶夫《彼得与狼》，拉威尔《鹅妈妈组曲》，莫扎特《D大调嬉游曲》，贺绿汀《牧童短笛》，但出乎我意料的是，这场音乐会的重心更在于儿童的参与，让孩子在交响乐队气势磅礴恢宏的演奏中真切地感受、感知、体验音乐。那首耳熟能详的《找朋友》我听了、唱了数十年，但这次完全让我耳目一新。一群幼儿园的稚童走上舞台，在大型交响乐队的伴奏下，将《找朋友》唱得音乐感如此丰富，在一次次的变调后，越加高昂欢快，越加奔放嘹亮；忽然，节奏加速，原先的歌唱变得如同小朋友之间在进行热烈的交谈；又忽然地，旋律舒缓起来，仿佛大家都潜入了真挚的友情的海洋。我一边听，一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，许许多多的往事伴着动人的旋律一幕幕迎面扑来，终致热泪盈眶。
　　这场交响音乐会还有一个亮点，那便是幼儿聆赏。曲目中的确有我猜想的圣-桑的《动物狂欢节》，但却没有演奏全曲。事实上，这部管弦乐组曲即使在作曲家生前，也只公开演出过其中的一段。据记载，1886年，圣-桑先后到布拉格与维也纳进行旅行演奏，途中在奥地利休息了几天，就在这些天里，他应巴黎好友的请求，写作了一部别出心裁、谐趣横生的管弦乐组曲《动物狂欢节》，以生动的富有变化的音乐，描写动物们在庆祝节日的行列中行进时的各种有趣的情形。整部组曲有十四段，描述到的动物有狮子、羚羊、大象、乌龟、袋鼠、公鸡与母鸡、驴子、杜鹃鸟、游鱼、天鹅等等。但是，除了《天鹅》以外，这部管弦乐组曲直到1921年圣-桑过世后才被公开，而正式公演则还要往后。这次的儿童交响音乐会选取的是《大象》这一段，演奏者依据儿童的年龄、心理特征和接受能力，着重突出钢琴和低音提琴这两种乐器，钢琴弹奏着圆舞曲的节奏，低音提琴则哼唱着诙谐曲的旋律。整段音乐节奏轻快、幽默，描写出大象笨拙的步伐与滑稽好笑的舞步。由于音调和音色具有鲜明的标识性，再加上大屏幕上放映的同步视频，所以，幼儿们听得津津有味，全然没有隔阂，迅速地进入了音乐情景，最有意思的是，他们还站起身来，学着大象的样子，迈起可笑的脚步来，整个音乐厅如同欢乐的广场。这是我未曾有过的经历，以前听音乐会总是正襟危坐，现在我却和孩子们一起开心地摆动，犹如加入了狂欢节的队列。
　　我们在让孩子接受音乐审美教育时，总自以为是地去为他们作指点，以让他们“理解”音乐的“思想内容”，却忽视了审美归根结底是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内在感受，所以，与其说音乐的最高审美是理解“思想”，不如说是以最率真、最敏感的心灵去感受、感知、感悟音乐本身。这方面，我相当赞赏谷米音乐教育的创始人林海标先生，他反对孩子学钢琴或提琴时老是“孤身独处”，而是提倡钢琴、提琴与乐队的协同，也就是说，孩子在练习钢琴或提琴时，旁边有一个乐队与之相伴，使得孩子始终浸润在完整的音乐氛围之中，而且一开始就明白、懂得了音乐的“交响”，这种创新的教学模式和体系已得到世界音乐教育界的认可。
　　说实话，我以前还不知道有那么多儿童题材的交响乐经典作品，如今，我很向往能有更多的机会去聆听儿童交响音乐会，我想听到穆索尔斯基的《图画展览会》，听到保罗·杜卡的《小巫师》，听到理查·斯特劳斯根据童话《美女与野兽》创作的《单簧管与大管二重协奏曲》，听到巴赫献给他孩子的母亲的《安娜笔记本》，听到中国首位灌制唱片的钢琴家丁善德专门写给儿童的钢琴组曲《快乐的节日》。